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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2014年,在我準備拍結婚照的前夕,我被確診為急性髓細胞白血病。

確診那一天,醫生的臉色很沉重,他勸我趕緊住院等配型。

醫生剛說完,我還沒哭,杜少康卻哭了。

我笑著跟他說:“完了,偶吧,我得了浪漫病了,按照套路,咱倆分手吧,韓劇裡不都這麼演嗎?”

杜少康聽完後,使勁的敲了一下我的腦門,然後又心疼似的替我揉了揉:

“這都什麼時候了,你還有心思開玩笑,要是我得這病了,我說這話,你能高興嗎?”

“呸,呸,呸,烏鴉嘴,我的杜大少爺是個禍害,俗話說禍害遺千年,才不會有事呢。”

聽完了我的話,杜少康明顯的一愣,他咬著嘴脣,將面部都快擰在了一起,他死死的抱住了我,哇哇的哭著,像個走丟的小孩一般無助,而我則嘆了一口氣,不停的捋著他的頭髮,低聲的寬慰他道:“乖,別哭了,醫生還在呢,別讓人家看笑話。”

醫生一臉震驚的看著我兩,摸了摸下巴,乾笑了兩聲:“你倆到底是誰得病了?”

而我聽完後,沒心沒肺的張嘴一樂,把眼睛樂成了月牙狀,空出了一隻手指了指我自己,說:“是我,是我。”

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,說要給我辦理住院手續,但是我拒絕了,杜少康和醫生都很詫異,他們問我為什麼,我說:

“現在也沒啥症狀,就是發低燒,嗓子不舒服罷了,快期末了,我不能這時候把班上的小朋友扔下來,會影響他們成績的,等放了暑假,我再住院,好不好?”

杜少康拗不過我,只能點了頭,醫生見狀也沒了辦法,只是勸我先做登記排隊,等有合適配型了,必須立刻趕到醫院,我呵呵一笑,滿口答應。

出了醫院後,杜少康跟我問我去哪,我說回學校吧,學生的作業還在辦公室裡,我請個假,拿回家改。

杜少康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,說了一聲:“好。”

而我則輕輕的颳了一下他的鼻子,拿出了紙巾,跟他說:“算了,先去吃飯吧,小朋友的作業很重要,可是我身邊的這位哭花了臉的小朋友更重要。”

當我笑嘻嘻的挽著杜少康的胳膊,坐到了車上的那一刻,我心情突然低落了下來,望著車窗上倒映著的自己,我突然意識到——

我是真的快要死了嗎?

02

杜少康問我,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?以前他不同意的,現在只要我說,他都會做到。

聽完後,我樂了,我仰著脖子,眯著眼睛,扒著手指頭,一個一個的開始算著,

“炸雞配啤酒、城南的醬豬蹄子、一款漂亮的碎花裙子、高筒靴、對了,我還想打遊戲,你以前都不讓我打的,看你玩的那麼爽,我也想玩,就玩那個王者榮耀,一天我能收好幾部手機呢,還有那個那個……”

隨著我越說越多,杜少康滿臉黑線,他雙手環胸,怒不可遏的看著我,跟我說:“想都別想,你是病號,那些油膩的東西絕對不能再吃,還要打遊戲,手機輻射多大啊,你要靜養,知道不?我看你生個病,都忘了你叫什麼了!”

“我叫周舟呀,周是周舟的周,舟是周舟的舟,你也可以叫我文周舟,我不介意噠。”

我歪著脖子,含著笑看著杜大少爺,沒想到他卻突然梗塞了起來,他拉著我的手看了好久,隨後又一把將我摟進了懷裡,他跟我說:“周舟,我愛你,我離不開了。”

依偎在他的懷裡,我的心裡倍感溫暖,我輕輕捋著他的後背,在他的耳畔輕輕的說道:“我也是呀。”

我的病除了杜少康和我的父母,我誰也沒有告訴,可是學校終究還是知道了。

就在我被確診的一週以後,我暈倒在了講臺上,當我醒來的時候,我已經躺在了醫院裡,而這一次,我再也勸不動杜少康和醫生,我成功的被“軟禁”在了病房裡。

主任跟我說:“安心養病,你的情況學校已經知道了,學生那裡你放心,我們已經安排替課老師了。”

我望著主任的臉,說了一聲:“對不起。”

主任有些詫異的望著我,仔細回想了一下,以為我是在因為耽誤課程的事情道歉,便揮了揮手,大度的表示:“沒關係的,學生課程不會耽誤的,你安心養病。”

而我卻連連擺手,跟主任說道:“不是這樣的,主任,我沒想到你這麼近人情,以前遲到兩分鐘,你都會扣我們工資的,我還背地裡罵您滅絕師太,我道歉。”

主任聽完後,嘴角明顯地一陣抽搐,但是她還是忍下了性子,搖了搖頭,轉身就離開了。

又過了兩分鐘,待我確認主任真的走了以後,我趕緊衝著杜少康喊道:

“手機,手機,我跟小路老師打過賭,她跟我賭我不敢在主任面前喊她這個外號,她輸了,哈哈哈哈,50塊錢呢,這可是一場考驗心跳的豪賭呢!”

就在我無比得意忘形的時候,杜少康那冷峻的臉一下子讓我熄了火,我嘟了嘟嘴,怯生生的把自己埋進了被窩裡,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當一個乖巧無比的病號。

03

住院以後的時間裡,我大部分都是在睡眠裡度過的,持續的高燒,讓我整日昏昏沉沉,醒來睡,睡完醒。

杜少康跟我說:“你呀,就像是一頭小豬,整天就知道睡。”

而我則反駁他說:“那也是頭漂亮的小豬。”

期間,我還做了一次骨穿,麻藥勁過去了以後,哪種痠痛感讓我難受的死去活來,就像是來了一百次大姨媽一般,杜少康想要幫我揉揉,我卻笑著問他:“小哥,你咋不說多喝點熱水了?”

杜少康說我是沒心沒肺,而我則哈哈一笑,說他是杞人憂天,都說賤人自有天收,我又不賤,老天爺不會收我的。

隨後,我問杜少康:“治療費很貴吧?要不,我就別治了,把錢留下來,帶我出去旅旅遊,看看風景多好。”

可是,杜少康聽完後,少有的跟我發了一通脾氣,他跟說:“再貴也沒有你貴,你就安心的當你口中的小仙女得了,你要是敢迴天庭,我就殺了頭牛,去天上把你搶回來。”

我怯懦的點了點頭,發出了“嚶”的一聲。

其實,我之前百度過,知道化療會很難受,可是沒想到會副作用會嚴重到這個地步。

尤其是第一個化療週期,持續地噁心嘔吐、便祕,然後又腹瀉、電解質紊亂,鬼知道我是如何咬著牙撐完這一切的,一個化療週期結束以後,我硬生生的從110斤瘦到了90斤。

我爸我媽看到我心疼的直掉眼淚,而我卻沒心沒飯的跟杜少康調侃道:“這不會反彈吧,好不容易瘦下來的。”

可是後來,沒想到因為激素的原因,我居然又胖了,這讓我忿忿了好幾天。

然而,對於我來說,這些並不是最難受的,嚴重的口腔潰瘍加上高燒,讓我一口東西都吃不下,吃了就吐,吐了就吃,得了看見食物就很煩的病。

杜少康看在眼裡,疼在心裡,每次餵飯他都像是如臨大敵,面色沉重,蹲在我的床邊,小心的吹著熱氣,然後再慢慢的送到我的嘴裡,我吐的時候,他就一直順著我的後背,皺著眉,生怕他的手使勁使大了,讓我感覺到不適。

再到後來,我終於開始脫髮了。

原本就喜歡剪短髮的我徹底變成了一個“小尼姑”,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頭,一會看看鏡子,一會兒望望杜少康,我問他:“我是不是變醜了。”

杜少康聽完後,鼻子明顯地一酸,旋即他走到我的面前,捧起了我的臉,無比認真的跟我說:“沒有,你還是那麼美,你說你怎麼長的,怎麼光頭了,你還能的這麼漂亮?”

對此,我無比驕傲,一扭頭,一臉傲氣的回答他道:“沒辦法,天生的,你嫉妒不來的。”

04

達爾文說過:“我必須承認,幸運喜歡照顧勇敢的人。”

在醫院住了半年後,我等到了理想的配型,聽到訊息後,杜少康“哇”的一聲哭了,我摸著他瞞著我偷偷剪禿的光頭,問他道:“看樣子,老天爺真的不收我,你又要被我煩上好一陣了。”

“我願意,我就是賤,喜歡被你煩,你答應我,一定要好起來,一定要活著。”

望著他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模樣,我故作嫌棄的樣子,衝著他直襬手:“好啦,夫君大人,你老婆準備上戰場了,為我送行吧!”

醫生說,這一次的配型很成功。

少康和我的父母很高興,天天圍著我的床邊轉,少康甚至開始準備等我一出院就跟我去登記,把沒拍完的婚紗照給拍了。

對此,我很不客氣的拒絕了他。

“你至少等姑奶奶把頭髮長出來以後的啊,現在的我多醜啊。”

“不醜,不醜,我的周舟永遠都是那麼漂亮。”

我望著他那欣喜若狂的樣子,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我跟他說:“你笑起來可真像是一個傻子。”

可是,生活原本就沒有那麼圓滿,就在我和杜少康滿懷希望的準備下一階段美好生活的時候,我又復發了,並且這一次比上次還要嚴重,我昏迷了三天,身體各個器官都開始產生了病變。

醫生跟我說:“這次白細胞擴散的很快,你身體各個部分都開始感染,正常組織細胞都開始被白血病浸潤。”

對此,我卻早已看開,只是在事後,會跟杜少康調侃兩句,說道:“這白細胞要懂點事,就吃我的脂肪記好了,可放過我的心肝脾胃腎吧。”

又一次的開始化療,這一次,家裡真的沒有餘錢了,我也是真的下了決心準備放棄治療,可是杜少康卻瞞著我偷偷把公司賣掉了,把所有的錢都拿來給我治病。

我說他:“你瘋了呀,那是你的心血。”

可是他卻固執的搖著頭,跟我說:“不,你才是我的心血。”

我媽生我早,她22歲的時候我就已經出生了,而這一次的配型移植我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,最後醫生跟我父母建議,不行準備要二胎吧,直系親屬配型成功的機率很大。

我媽含著淚答應了。

在我媽懷孕五個月的時候,我曾經摸著她的小腹,說:“弟弟呀,記住這個聲音喲,我是你姐姐,記住呀,看在你能救我命的份上,你出生以後,我保證不欺負你。”

我媽哭了,她抹著眼淚笑罵著我,說我病倒了,也沒個姐姐樣,一天沒心沒肺的,沒有個正型。

而我則扭過頭,看著杜少康說道:“這下好了,等我出院了,咱也要個孩子,以後咱兒子要去開家長會,咱倆就舒服了,他小舅鼻子冒著泡,吃著棒棒糖幫他開去,咱兩就去吃火鍋,嗨起來。”

杜少康眼眶一紅,連連的點著頭,跟我說:“行,等你出院了,咱就生個十七八個的。”

對此,我悶哼了一聲,扭過頭去,說道:“你想累死我啊,也想累死我弟啊,我們家和你什麼仇什麼怨。”

05

我媽說,咱家有舟了,就要有帆,於是我弟就叫周帆。對此我吐槽很久,我說,不如叫周寒舟,多好聽。

可能這個小傢伙因為我媽大齡產婦一波三折的降生,讓他一出生就真的就是一個天使,他的臍帶血跟我配型很成功。

我跟我爸說:“安啦,不會有事的,這可是我弟帶給我的希望呢。”

事實上,這一次的配型也真的很成功,雖然有了上一次的慘痛教訓,可是我依舊笑的無比燦爛。

在我恢復期間,我們班上的學生們都來了,在得知他們要來的時候,我無比慌張,急忙讓杜少康給我買來了假髮,順便把我家裡的那些化妝品全都帶來。

杜少康笑話我,跟我說:“你不是說你天生麗質難自棄,怎麼都好看嗎?怎麼還準備化妝了?”

我“哼”的一聲,衝他說道:“我可是個實力派兼偶像派小學老師,有偶像包袱的,好吧?”

可是,真的等到孩子們來了,我卻忍不住摘掉了自己的假髮,跟孩子們說:“一定要好好休息,別熬夜,少看手機,不然啊,就跟老師一樣,禿頭,醜醜的。”

那一天,孩子們並沒有多加打擾,只是逗留一會兒便離開了,可是我的思緒卻停留在那裡很久。

我剛住院的時候,正好是這幫孩子四年級結束,可是一轉眼,他們都準備進入初中了,我竟然一病就病了兩年多。

杜少康見了我愣了神,就開始逗我,伸手在我眼前晃呀晃的,問我:“喂,醒醒,想什麼呢,又裝失憶了,還記得你是誰不?”

“記得,記得,我是周舟,美麗活力無限的周舟老師。”

我一把抓住了杜少康的手,把他的手貼放在我的臉上,側著腦袋看著他那張無奈的臉笑的無比殷勤。

其實,我問過杜少康,我問他:“別人得知自己得了白血病以後,都會走,你怎麼不走。”

對此,他倒也誠實,他跟我說:“其實,我也想過離開,可是到了後來,我發現,你就像罌粟,我戒掉了煙,戒得了,戒得了這世間的一切一切,可是,我就是戒不掉你。”

我聽完後,哈哈一笑,然後呸了他一口:“你說誰毒呢?”

等我出院以後,杜少康顯得更加認真,他生怕我再次復發,為此他天天盯著我吃藥,他還特意去北京找了中醫,開了藥房,給我熬藥喝。

有時候,他上班去了,沒有時間,他就打電話催著我媽給我熬,弄得家裡一股中藥味,薰得我一天暈暈乎乎的,為此我還特意跟他抗議:“小哥,打個商量,不喝了行不行,你看,你把我弟弟都薰臭了。”

望著我手裡被我捧著高高的小弟,杜少康認真的皺起了眉,等待他一番思量之後,他終於點了頭,說了一句:“不行。”

靠,不行,你點什麼頭啊,害我白高興了一場!

直到後來,幾次的體檢,醫生都跟我說,我的病情終於穩定,得到了理論上康復的時候,杜少康那皺緊的眉頭才終於得以展開。

從醫院出來後,我問杜少康:“走呀,杜大少爺,去吃個慶功酒。”

而杜少康則搖了搖頭,跟我說:“不去,走,結婚,趁著現在,結婚去。”

06

其實,我在醫院的時候也曾經偷偷幻想過,在我病危快要離去的時候,他會不會帶著我不顧一切的逃出醫院,準備好鮮花與煙火,在眾人的祝福下向我求婚,隨後我一臉滿足的在他的懷抱裡倒下。

多麼浪漫,多麼圓滿啊,而且這個事情我真的和杜少康說過。

杜少康聽完後使勁的拍了我腦門一下,說我有病,而我則借勢倒下,等到他趕忙跑過來扶起我的時候,我再俏皮的眨了眨眼睛。

“我去,周舟,周舟老師,怎麼生個病,你還學會碰瓷了啊。”

“對呀,杜大少爺,你記好了,我可是一個病號,以後你要氣著我了,我就可就真倒下了。”

望著杜少康那一臉的苦瓜樣,我哈哈大笑。

婚禮辦的很成功,那一天我留下了化療、放療疼痛時所有眼淚的總和。

我跟杜少康說:“這兩年我把眼淚都快流淨了,以後的日子裡,你不準備再讓我哭。”

杜少康認真的看了我一眼,張開擁抱,跟我道了一句——“好”。

2018年元旦的時候,我在家裡的小黑板上寫下了我的新年的願望,我的願望很簡單,就兩個字——“活著。”

杜少康看到了,他也要寫,等我下班回來的時候才發現,他寫的竟然是——“陪你活著,或千山,或萬水,一路再多風雨,我依然陪你。”

真的是……你是語文老師,還是我是語文老師啊。

說好的結婚以後不讓我掉眼淚的呢?

不管,杜少康,你今晚回來必須給我跪搓衣板,不要問為什麼,就因為我是周舟,那個九死一生、美麗漂亮、你杜少康跪著娶回來的周舟。

生命的可貴,在於他讓你愛著、被愛著,能夠讓你享受著最美的幸福。

只有病倒了一次,你才知道,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那麼的多煩惱,只要能夠活著,真的就已經足夠好。

我叫周舟,2018年,我幸福著,並且依舊健康的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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