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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繆四兒


遠處山巒重重,密佈的烏雲把天空壓的很低,溼噠噠的空氣讓寒冷更加透骨,路上吱吱呀呀地行著兩輛馬車。車伕拖著兩條清鼻涕,兩手掖在袖籠裡,抱著鞭子,窩著腦袋,任憑老馬慢吞吞的走著。

車上的中年男人脖子縮在狐裘裡,一張臉也像頭頂的天,陰雲密佈,這是虞國的國君,被手下的三個大夫瓜分了國土,並逐出了封地,趕到一個叫陳屯的小地方去。後面坐著個女孩兒,六七歲的樣子,整個人被旁邊的美貌婦人抱在懷裡,仰著臉問道“娘啊,咱們這是要到哪裡去呀?我肚子好餓。”

還沒等婦人回答,後面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,幾個人回過頭看。只見遠處趕來一支隊伍,盡是黑衣打扮,虞國國君頓時有些著忙,他眉頭緊鎖,沉聲道“快,快些走。”

馬車伕彷彿瞌睡醒了,揚鞭甩在馬屁股上,車子驚慌失措地跑起來,車上人被顛得屁股離了鵝毛坐墊。馬隊風馳電掣,片刻便趕上了馬車,為首的看到虞國國君,二話不說,揮刀便砍。只聽後面馬車上一聲長劍出鞘的龍吟,忽然騰空躍起一個長髮披散的男人,一身灰衣,反手一揮,那舉刀者的人頭便滾落到路邊溝裡,腔子上鮮血噴出,女孩兒嚇得猛的抱住母親。

後面的黑衣人都愣了一愣,接著打馬前來,嗆啷啷拔出刀,一擁而上。灰衣人俯首在一位小公子耳朵上說了幾句話,見小公子點點頭應下,便拔轉身形,與黑衣人戰在一處。畢竟好漢不敵群狼,漸漸露出頹勢來。

虞國國君一看情勢,喟然長嘆,罵道“家奴背義,對主人趕盡殺絕,他日必遭天譴。”說完在馬屁股上狠命一擊,自己跳下車來,喊道:“不要難為別人,衝我來”。

黑衣人見國君站在地上,紛紛打馬揮刀來殺,灰衣人奮力阻擋,卻被一刀砍中了臂膀,他吃痛,整個人摔進路邊溝裡。眼見著國君被一刀砍翻在地,緊接著一柄鑲玉龍珠的長刀穿胸而過,國君氣絕身亡。一群人殺了主角,抬眼往前面看去,馬車拉著小公子和那對母女瘋狂地往遠處奔去,那位黑衣人把手中的鑲玉龍珠長刀往前一指,發出一聲喝令“斬草除根,追!”

黑衣人奮力從溝裡爬出,看了一眼國君的屍體,咬牙含淚跨上一匹馬,緊追而去。

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沿著山路狂奔,其中一輛在拐彎處來不及減速,瞬間側翻滾下了山崖,山谷中傳來馬的嘶鳴和馬車的巨大撞擊聲。黑衣人趕到,勒馬停住,刀柄鑲玉龍珠的那位頓了一下,指揮著幾個人到崖下去檢視。然後拔轉馬頭,命令率從繼續追趕前面那輛,不過半盞茶功夫,幾個人便截住了另一輛,車上沒有了兩個孩子,只有哭哭啼啼的兩個婦人。一個是虞國國君的夫人,另一個是女孩兒的奶媽,刀柄鑲玉龍珠的人看著梨花帶雨,頗有姿色的虞國夫人,挑起嘴角,臉上浮起一層隱晦不明的笑意,一揮手,說了聲“帶走。”

天漸漸黑了下來,山坡旁的草堆動了起來,裡面爬出來一個孩子,她便是剛才馬車上的女娃,虞國國君的女兒,姬小滿。自己和哥哥被馬車伕扔下馬車,藏在在草堆裡,半天不敢出聲,後來餓的實在難受,哥哥聽外面許久沒有了任何動靜,便囑咐妹妹在這裡等他,悄悄的爬出去尋找吃食。她等了許久,直到草堆裡面透不進一絲光線。脖子裡落進的草沫子,又刺又癢,嗆得直咳嗽,小滿只好爬了出來。

她頂著一頭亂草,戰戰兢兢的張望著四周,暮色蒼茫,只有一條山路貫通左右。哥哥去了這麼久,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腦袋磕在了石頭上,雖然萬幸沒磕死,但是額角皮肉磕了個洞,鮮血直流。等不來哥哥,只能沿著路慢慢向前走,寂寞荒涼的山野讓她如驚弓之鳥,一點動靜都感到心驚肉跳。

父母和姆媽都不見了,哥哥也不回來,小滿又冷又餓,四周荒蕪,心裡害怕,又不敢大聲哭。天黑了,這深山中不知道會不會有姆媽說的老虎豹子和野狼。心裡悲苦的滴出血來,她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哽咽著,淚眼模糊的往前亂走。

不知道走了多久,天徹底黑下來了,小滿一路嗚嗚咽咽,委屈又恐懼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,心裡唸叨著,哥哥去了哪裡呢?你不要小滿了麼?

忽然身後傳來馬蹄聲,小滿驚恐萬分,是不是那群追殺家人的黑衣人又回來了?她急忙往前跑,想找地方躲起來,可發現周圍沒有遮蔽,驚慌失措間,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火把的光暈裡。一匹高大的馬來到自己面前,碗口大的馬蹄抬腳就能把自己踩死。

小滿抬起臉,看到馬上坐著一個男人,面容像長兄那樣好看,穿著黑夜裡都散發光芒的盔甲,臉龐被火光映的紅紅的,眼神溫和,火把的映照下,眼睛如閃爍的星星。他嘴角噙笑地看著自己,開口問道:“小姑娘,你的父母呢?你要到哪裡去?”

小滿知道自己一家人被追殺,自己和哥哥埋在草堆裡的才躲過一劫,可是面對面前這個高高在上的人,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她搖搖頭,眼巴巴的看著馬上的人,她害怕遇到騎馬的人,害怕他們抽出刀來,見人就砍。可是眼前這人,口氣溫和,笑容和善。

“哦,原來是個小啞巴。”他從馬上俯下身子來,眼睛裡的星星更近了。

他等來的依然是沉默,小滿看著他,茫然的搖搖頭。他看了她一會兒,嘆口氣,下了馬,走到小滿跟前,牽起她的手問道:“會說話麼?你的父母哪裡去了?家在哪裡?”。小滿看著他含著笑的雙眼,嘴角抽了抽,忽然蹦出來自己都奇怪的兩個字“死了!”說完低下頭,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一樣,滾落下來。

那人愣了愣,兩手托起小滿兩腋,把她抱在了一輛馬車上。低頭看到了她裙裾上的玉牌,捏起來就著燈火檢視,神情怔了一下,瞬予恢復常態。便抬手解下自己的大氅,給她圍上,餘下來的掖在小滿屁股下面坐著,說:“坐好了,想起來家住哪裡就告訴我,我派人送你回去。”然後吩咐旁邊的一個小童給小滿些吃的。

肚子已經餓過了勁兒,小滿又累又困,渾身軟綿綿的沒力氣,大氅摺疊起來掖在身下墊著,馬車顯得不那麼顛簸。她靠在一口麻袋上,咬了幾口小童遞過來的餅,便昏沉沉地睡了過去。夢裡,車伕把自己和哥哥拎起來,扔到草堆裡,哥哥磕破了頭,血流了一臉,叫著她的小名“鳳凰,鳳凰,快點幫我包上。”

她好害怕,害怕哥哥的血會流完了,她掏出帕子給哥哥纏腦袋,怎麼都纏不住,血弄了一手,急的哭了起來。“小滿,小滿,醒醒了。”睡夢中有人叫她,她扎著手醒了過來,眼前是那張溫和的臉,看看自己的手,並沒有血。

她一臉茫然的躺在那裡,問道“叔叔,你見到我哥哥了麼?”

“你和哥哥走散了麼?”他坐直了身子,拿起一支筆,蘸了蘸墨,在一張紙上寫著字。

“哥哥去給我找吃的,就沒有回來,我等了很久。”小滿答著,眼睛環視周圍,是頂大帳,火盆裡的木炭發出嗶啵的聲響,身下的狼皮褥子暖暖的。“我哥哥受了傷,腦袋磕破了,不看醫官會流血流死的。”

“哦,天亮之後我派人找你哥哥。”他說著揭起桌上的紙懸在小滿面前讓她看,“姬小滿,對不對。”

小滿抬眼看幾個字,點點頭,問道:“你怎麼知道我名字?誰告訴你的?”

“猜猜。”他微笑著,一邊把桌上的書簡整理一下。

大帳外,北風凜冽,一排旗幟獵獵招展,這是衛國軍隊,在去討伐樑國的途中。帳內的正是衛國將軍吳勳,為了拿到統領大軍的虎符,據說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。

他笑吟吟地把字攤好晾著,並輕輕吹了吹,問道:“小滿今年幾歲了?”

“七歲”小滿答道。心想,天亮了哥哥就會死掉了,他流那麼多血,天這麼黑,山裡肯定會有老虎和野狼。她本不敢告訴別人哥哥也在這山裡,可是她實在怕哥哥有危險,況且眼前的人好像不是壞人,他長得那麼好看,又救了自己,還給自己吃的,讓自己睡在大帳裡。

“叔叔,山裡有老虎和野狼麼?”小滿眼裡閃著淚花,充滿了擔心。

吳勳愣了一下,他知道這個女孩兒是擔心自己的哥哥,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,在山上,他看到一群黑衣人抓走了一個錦衣男孩。男孩滿臉是血,不停的反抗,被一人拿刀背打暈了,挾持到馬背上,揚長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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